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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刺得眼睛发酸。我知道他早就睡了——他十一点准时上床，雷打不动。可我还是发了，带着点任性的期待，万一他刚好醒来喝水呢？万一他手机忘了静音呢？
我把手机扣在胸口，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。夜太静了，静得能听见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嗡鸣。每过几分钟，我就忍不住点亮屏幕看看——没有回复。那个绿色的对话框孤零零地悬在屏幕顶端，像深夜海面上唯一的灯塔，却照不见归航的船。
其实我要说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。不过是今天加班到很晚，走出办公楼时，看见路灯把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好长。不过是转角那家我们常去的馄饨店还亮着灯，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。不过是我坐在店里，老板还记得我，问：“还是老样子？你朋友没一起来？”这些细碎的、温暖的、让人鼻子发酸的瞬间，我只想第一时间告诉他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爬。凌晨两点，我开始数羊，数到三百只，又拿起手机——依然没有那个“对方正在输入”的提示。窗外偶尔有车驶过，车灯的光在天花板上流转，像无声的电影。
我想起去年冬天，也是这样的深夜，我发烧到三十八度五，迷迷糊糊地给他发了一句“难受”。他居然秒回了：“开门，我在楼下。”那天晚上他守在我床边，隔两小时就给我量一次体温，用湿毛巾敷额头。后来我才知道，他那晚本来在赶一个重要的方案，可收到我的消息，二话不说就开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来了。
可是现在呢？现在我们的对话框里，最后一条总是我发的。他回得越来越慢，字数越来越少。从秒回到隔一小时，再到隔半天。我告诉自己，他忙，他累，他需要休息。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问：真的只是这样吗？
凌晨三点，我做了个梦。梦见我们还在大学，他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，阳光把他的白衬衫照得发亮。我给他发消息：“抬头，我在你对面。”他真的抬头了，冲我笑得特别好看。这个梦太真实了，我醒来时下意识地去摸手机——屏幕漆黑，什么都没有。
天快亮的时候，我反而睡着了，睡得很沉。再醒来是早上七点半，手机上有三条新消息。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，点开——
七点零三分：“早啊，昨晚很早就睡了”
七点零四分：“怎么了？想聊什么？”
七点零五分：“今天上午有个会，忙完找你”
标准的三段式回复。礼貌，周到，挑不出任何毛病。可不知道为什么，我看着这三行字，眼泪就掉下来了。它们太整齐了，太完整了，像是经过精心编排的台词。没有问我为什么那么晚还不睡，没有察觉到我字里行间那些藏不住的孤独。
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，窗外是忙碌的早晨。送孩子上学的家长，赶公交的上班族，遛狗的老人——整个世界都在向前走，只有我还困在那个深夜里，守着一条永远等不到的回复。
我慢慢地打字，写了又删，删了又写。最后只回了一句：“没事了，你忙吧。”
发送。
其实我想说的是，那个需要你连夜赶来的女孩，现在学会自己量体温了。那个不敢走夜路的女孩，现在能一个人加班到深夜了。那个什么事都想第一时间分享的女孩，现在懂得有些话适合留在心里了。
我只是突然很怀念，怀念那个会被我深夜消息吵醒的你。你会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，声音沙哑地说“喂”，然后耐心听我讲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。你会在我说完“我是不是吵醒你了”之后，笑着说“没事，我本来也要起来上厕所”——虽然我知道你从来不起夜。
现在的你睡眠质量一定很好吧，一觉到天亮，手机静音，什么都不打扰。
而我，还是那个会在深夜想起你的人。只是我不再期待你会醒来回复了。有些黑夜，注定要一个人等天亮。有些路，走着走着，才发现只剩自己还在原地。
手机又亮了，是他发来的：“晚上一起吃饭吗？”
我看着那条消息，看了很久。然后回复：“好。”
我知道，晚上见面时，我们还是会像从前一样聊天、说笑。我不会提起这个辗转难眠的夜晚，不会提起那些在黎明前慢慢冷掉的心情。有些话，一旦错过了说出口的时机，就再也说不出来了。
就像深夜发出的消息，到了早上，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温度。而我们，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时差里，慢慢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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