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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去年秋天，孩子要上网课，家里的老笔记本吭哧吭哧的，实在不顶用了。手头不宽裕，就琢磨着在二手交易平台上淘换个平板。划拉了好几天，相中一个。卖家主页看着挺干净，信用分是“极好”，沟通起来也爽快。我问了几个关键问题：机器运行卡不卡？电池能用多久？有没有拆修过？对方回得那叫一个干脆——“一切正常，流畅得很，原装无拆修，就平时追追剧，跟新的没两样。” 他还特意发了几张外观图，角度取得好，灯光也打得亮，看着确实板正。
我心里还暗自庆幸，觉得运气不错，碰上个靠谱的。价格也谈得合适，比市场价略低一点，卖家说是因为急用钱。我当时还觉得，人间自有真情在，这是让我赶上了。痛快地拍了下来，心里盘算着孩子拿到后开心的样子。
几天后，包裹到了。拆开的时候，那份期待现在还记得。包装得倒是挺仔细，气泡膜裹了一层又一层。可当我拿起那台平板，手指触碰到屏幕的瞬间，心就凉了半截。不对，这手感……怎么这么涩？我赶紧拿到窗边光亮地方，屏住呼吸，侧着光仔细一看——脑袋“嗡”的一声。
屏幕上，横七竖八，全是细密的划痕。不是那种浅浅的、需要反光才能瞥见的，而是手指摸上去能明显感觉到阻碍的深痕。尤其是在白色背景下，那些划痕像蜘蛛网一样，密密地铺开，刺眼得很。我愣在那儿，半天没动弹。孩子凑过来问：“爸爸，是新平板吗？”我张了张嘴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。
我立刻去翻看当时的商品描述页面，一个字一个字地读，生怕自己漏掉了什么。“九五新”、“功能完好”、“轻微使用痕迹”——唯独没有“屏幕有划痕”这五个字。我再点开他发我的那些照片，放大，再放大，终于看出了端倪：他所有的照片，要么是开机状态显示着深色壁纸，要么就是刻意避开了光线的直射，那些要命的划痕，在照片里被完美地隐藏了起来。
我马上联系卖家。开始的对话还算正常，我压着火气，把屏幕划痕的照片发过去，问他怎么回事。
他回得倒快：“哦，这个啊，正常的磨损嘛，二手东西都这样，不影响使用的。”
我说：“这可不是‘正常磨损’，这划痕太严重了，而且你描述里根本没提。”
他话锋就变了：“兄弟，二手商品有点划痕不是很正常吗？你指望跟新的一样？价格摆在那里啊。”
一来二去，他就开始有点耍无赖了。说我吹毛求疵，说我自己没问清楚，甚至暗示我是不是想讹他。我看着他发过来的那些冷冰冰的文字，心里头那股火啊，蹭蹭地往上冒。不是生气那几百块钱，是气这种被人当傻子糊弄的感觉。那种信任被摔在地上，还狠狠踩了几脚的感觉，真比吃了苍蝇还恶心。
那几天，我整个人都陷在这种憋屈的情绪里。跟平台申诉，上传截图，举证，来回扯皮。平台客服就像个机器人，永远回复“我们会尽快核实处理”。生活里也心不在焉，做饭差点切到手，工作上还出了个小纰漏。我妻子看我状态不对，劝我说：“算了，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，别气坏了自己。”
可这“教训”，它硌得我心里疼啊。我不断地回想交易的每一个细节，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再多问一句“屏幕怎么样”？为什么没让他拍一段视频？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那些看似诚恳的话语？
后来，平台的处理结果下来了，因为卖家咬死是“正常磨损”，而我无法证明他“故意隐瞒”，最后只是各打五十大板，退了很少一部分钱，事情就不了了之。
这台带划痕的平板，最后还是留在了家里。孩子懂事，虽然看得出他有点失望，但还是说：“爸爸，没关系，能上课就行。”他上课的时候，很专注，好像真的不在乎那些划痕。但我知道，每次他看到屏幕上那些不属于知识内容的杂乱线条，心里总会有一点异样。而我，每次看到那台平板，就像看到自己轻信于人后留下的一个伤疤。
它摆在那里，无声地提醒我：有些光，得自己会看；有些话，得绕着弯听。世界不总是你看到的那样，人心隔着肚皮，也隔着手机屏幕。
这事儿让我明白，二手交易，交易的不仅仅是那件物品，更是人与人之间那份脆弱的信任。它像一层窗户纸，一捅就破。一旦破了，再糊上，也总有痕迹。那屏幕上的划痕，看久了，好像也刻在了我的心上。它让我以后在与人打交道时，多了一份审慎，也多了一份……说不清的疏离。这大概就是成长吧，只是这成长的代价，是一次并不愉快的记忆，和一台永远也擦不干净的，带划痕的平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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