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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买 “低糖食品” 实为普通零食

    这事儿得从去年秋天说起。

    那天我回老家看母亲,一进门就看见她坐在阳台的太阳底下,手里捧着个小包装袋,正小心翼翼地吃着什么。见我来了,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
    “妈,您藏什么呢?”
    “没什么,就吃点...低糖的。”她眼神躲闪。

    我从她手里拿过那个包装袋——是种号称“无蔗糖”的粗粮饼干。包装上,“中老年专用”“无糖食品”几个大字格外醒目,角落里还印着“健康选择”的字样。翻到背面看营养成分表,碳水化合物每百克65克,脂肪28克,热量一点都不低。

    “您这哪是低糖食品啊,”我哭笑不得,“这不就是普通饼干换了个包装吗?”

    母亲像个被揭穿秘密的孩子,小声辩解:“卖东西的小姑娘说了,这个没加白糖,对我们老年人好...”

    我这才注意到,茶几底下还放着好几盒类似的“低糖食品”——无蔗糖蛋卷、木糖醇沙琪玛、中老年营养麦片...包装一个比一个花哨,都打着健康的旗号。

    “您买这些花了多少钱?”
    母亲支支吾吾不肯说。我翻了翻她的购物小票,心一下子沉了下去——这些看似普通的零食,价格是同类产品的两三倍。那盒号称添加了“珍稀粗粮”的饼干,要98元;那罐“中老年专用”的麦片,128元。

    “妈,您退休金才多少,买这些不心疼啊?”
    “人家说了,贵是贵点,但对身体好。”母亲还在坚持,“你们不在身边,我注意点身体,不给你们添麻烦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像根针,轻轻扎在我心上。

    后来我仔细研究了母亲买的这些“低糖食品”,发现里面的门道太多了。

    所谓“无蔗糖”,不过是没加白糖罢了,改用麦芽糖浆、葡萄糖浆,这些在体内升糖速度可能更快。那些“木糖醇”点心,为了口感,加了多少油脂和面粉。更别说那些打着“中老年专用”旗号的保健品,成分表复杂得连我都看不明白。

    最让我生气的是,这些商家太懂得抓住老年人的心理了。他们专门在社区开健康讲座,送鸡蛋送面粉,把老人哄去听课;他们在包装上印大大的“无糖”“低糖”,把真实成分表印得小小的,藏在角落里;他们的销售员一口一个“阿姨”“叔叔”,叫得比亲生儿女还亲热。

    有一次我陪母亲去超市,亲眼看见一个销售员拉着位老太太的手:“阿姨,这个麦片专门为您这个年纪设计的,吃了降血糖、降血脂,比吃药还管用。您想啊,健康最重要,钱算什么?”

    老太太被说得心动,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钞票。那一刻,我真想冲上去告诉她真相。

    但我知道,问题没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母亲这两年身体确实不如从前了。血糖有点高,医生让她注意饮食。我们兄妹几个都在外地,一年回不来几次。她一个人在家,电视里整天播养生节目,小区里老姐妹都在讨论吃什么健康。她买这些,不只是为了那点甜味,更是买一份心安,买一个“我在好好照顾自己”的证明。

    记得有一次,我发现母亲在吃一种特别贵的“低糖”核桃粉。我问她为什么买这个,她说:“上次头晕,楼下王阿姨说这个补脑。我想着,万一真有点用呢?不能给你们添麻烦啊。”

    她总是这么说——“不给你们添麻烦”。

    可正是这句话,让我特别难受。我们做子女的,给她钱,给她买衣服,却很少真正关心她需要什么。我们告诉她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,却从没耐心告诉她什么可以吃、该怎么吃。我们嫌她乱花钱,可我们给她买的各种保健品,不也是图个心安吗?

    从那以后,我换了个方式。

    我不再直接否定她买的东西,而是周末有空就陪她去超市,教她看营养成分表:“妈,您看,这个虽然写着无蔗糖,但碳水化合物含量高,一样会转化成糖。”我学会了做真正健康的低糖点心,南瓜燕麦饼、全麦面包,每次回家都给她带一些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我明白了,她需要的不是正确的饮食知识,而是陪伴和安全感。现在我会定期给她打电话,不再只是问“身体好吗”,而是听她唠叨家长里短;我鼓励她去老年大学上课,她在那儿认识了新朋友,生活充实了,对那些虚假宣传的依赖就少了。

    上个月回家,母亲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厨房,端出一盘自己做的杂粮馒头:“我照着手机上的教程学的,真的没加糖,你尝尝。”

    馒头有点硬,形状也不太好看,但那是她亲手做的。她脸上那种骄傲又期待的表情,让我想起小时候她看着我吃她做的饭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好吃吗?”
    “好吃,特别好吃。”

    其实我知道,我们永远无法完全消除市场上那些忽悠老人的“低糖食品”。但只要做子女的多一点耐心,多一点陪伴,让老人感受到真正的关心和安全感,他们自然就不会再去那些华而不实的包装里寻找慰藉了。

    母亲现在偶尔还是会买那些“健康食品”,但已经学会先打电话问我。而我也学会了不直接否定,而是说:“妈,这个其实和普通饼干差不多,要不周末我回去,咱们一起做点更好吃的?”

    改变需要时间,但好在,我们都还在彼此的生命里,还有机会慢慢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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