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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阵陌生的香气钻进鼻腔。
不是他惯用的那款。这是一种更甜腻的味道，带着花果的调子，像是初夏盛放的栀子，又混着一丝香草的奶香。这香气缠绕在原本的木质调上，像藤蔓缠绕大树，既突兀又诡异。
我的第一反应是错觉。可能他载了同事？也可能是顺路送了下朋友？我试图为这陌生的香气寻找合理的解释，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。
可接下来的几天，这香气像个不请自来的客人，时不时就会出现。有时浓烈，仿佛那人刚下车不久；有时淡得几乎捕捉不到，却更让人心神不宁。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，在车里寻找更多蛛丝马迹——副驾驶座椅调节的位置比我喜欢的位置往后挪了五厘米，扶手箱里多了一包我没用过的纸巾，甚至在地毯的缝隙里，我发现了一根棕色的长发，而我是黑发。
最让我心痛的是那个周五的雨夜。他加班回来，我像往常一样下楼帮他拿忘在车里的文件。一开车门，那股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，浓得化不开。两种香水味交织在一起，分不清彼此。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，我坐在驾驶座上，久久没有动弹。
那一刻，我突然明白了什么。这不是偶然，不是误会。这香气记录着另一个人的存在，记录着他们的亲密时刻——她可能笑着喷了香水，可能把长发甩到座椅后，可能调整过座椅为了坐得更舒服。所有这些画面，都通过这若有若无的香气，在我脑海中一幕幕上演。
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时，他车里只有淡淡的烟草味和皮革味。后来我送了他第一瓶香水，他说太奢侈，却每天都用。那时的车里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味道。如今这空间被侵占了，被一个我看不见摸不着的人，以一种最温柔又最残忍的方式。
我没有立刻质问他。相反，我开始观察他开车时的样子——他等红灯时会不自觉地用手指敲打方向盘，他熟悉每一条近道，他总是在我上车前先调好空调温度。这些细节曾经构成我安全感的一部分，如今却笼罩在那陌生香气的阴影下。
有一次，我忍不住问他：“你车里好像有种新的香味？”
他愣了一下，随即轻松地说：“哦，可能是昨天载客户时留下的吧。”
客户。这个词像一把钝刀，割得人生疼。什么样的客户会在密闭的车厢里留下如此持久的香气？什么样的业务往来需要让香水味渗透进座椅的每一个纤维？
我没有再问。有些问题，一旦问出口，就再也回不去了。我开始减少坐他车的次数，借口晕车，借口想散步。每次不得不坐进那辆车，我都感觉像是在闯入别人的领地。那香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：有另一个人，曾在这里笑过，说过话，存在过。
直到有一天，那香气突然消失了。车里又恢复了他独自使用的木质香调，干净、纯粹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。可我知道，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。就像你明知房间里进过贼，即使他什么都没拿走，你也不再觉得这个空间完全属于自己。
现在，我依然会偶尔坐他的车。有时等红灯，我会看着窗外发呆，想象那个留下香气的女人长什么样子，他们在一起时都聊些什么。那陌生的香气早已散去，却在记忆里生根发芽，开出怀疑的花。
后来我才明白，伤人的从来不是那陌生的香水味本身，而是它代表的所有可能性——那些我不知道的对话，我没参与的瞬间，以及他选择不告诉我的决定。香气会消散，信任一旦有了裂缝，却需要漫长的时间来修补，而且永远不可能完好如初。
每段感情大概都有自己的气味吧。当这气味变得复杂，变得不再纯粹，也许就是提醒你：是时候停下来，好好闻一闻，这段关系还是不是最初的模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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