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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店叫“茶言茶语”，名字听着挺文艺，开业头三个月，现实却无比骨感。每天睁眼就是一千多的成本压着，店里却冷清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最惨的一个下午，从一点到六点，就卖了四杯。两杯是我妈来捧场买的，一杯是隔壁理发店老板实在看不下去照顾的生意，还有一杯，是我自己喝的，边喝边发愁。
店员小丽趴在吧台上，有气无力地拿抹布擦着已经锃亮如新的台面，嘟囔着：“老板，再这样下去，咱们是不是得考虑转让了？”我嘴上说着“别瞎想，会有办法的”，心里却跟压了块大石头一样，沉甸甸的。
我知道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跟风做那些满大街都有的芝士莓莓、霸气西柚，我们这种没品牌、没巨额推广费的小店，根本拼不过。人家搞“买一送一”，我们跟不起，送两天自己就先垮了。必须得做点不一样的，做出我们自己的味道。
转机，说来有点好笑，是从我姥姥家那个旧瓦罐开始的。
那年夏天，我回乡下看姥姥。天热，她从一个蒙着纱布的旧瓦罐里，给我倒了一碗她自己酿的“米酒酿”，冰镇过的，酸甜沁凉，带着淡淡的酒香和米香，一口下去，浑身的燥热都平息了。我小时候就爱喝这个，那天不知怎么的，捧着碗，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子里：能不能把这个味道，和奶茶结合起来？
这个想法让我瞬间兴奋起来。回到城里，我立刻钻进了那个小小的、转身都困难的“研发后厨”。说是研发，其实就是瞎折腾。我把姥姥教我的土法子找出来，泡糯米、蒸饭、拌酒曲、发酵……失败了多少次都记不清了。不是发酵过头酸得倒牙，就是温度没控制好长了毛。那段时间，我身上总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酿酒味儿，朋友都笑我快成“酿酒西施”了。
最难的不是做酒酿，而是怎么让它和奶茶和谐共处。一开始，我把酒酿直接怼进奶茶里，那味道，怎么说呢，又甜又腻还带着一股子发酵的酸味，非常诡异。小丽试喝了一口，表情扭曲了半天，委婉地说：“老板，这味道……挺叛逆的。”
我也差点放弃了。直到有一天，我看着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的黑糖珍珠，突然灵光一闪。酒酿的酸味和颗粒感是问题，那能不能把它处理得更柔和、更顺滑呢？我试着把做好的酒酿用细纱布过滤，只取最醇厚的汁液，再按一定比例和鲜牛奶、淡奶油混合，进行二次轻度发酵。为了平衡风味，我不用普通的白砂糖，而是熬制了带着焦香风味的黑糖糖浆，最后在顶部铺上一层现打的、轻盈不腻的奶盖。
我记得特别清楚，那天晚上，当我终于做出一杯自己觉得像那么回事的“酒酿桂花冻奶茶”时，已经是凌晨两点了。我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，整个人都愣住了。入口是冰凉丝滑的奶香，紧接着，黑糖特有的焦甜和醇厚在舌尖化开，再往下喝，那股熟悉的、若有若无的酒酿米香幽幽地浮现出来，不抢戏，却提供了非常独特的层次感，最后以咸香奶盖的余韵收尾。它不再是那种简单粗暴的甜，而是一种温暖的、带着记忆感的复合味道。
我激动得手都有点抖，立刻把睡在店里小隔间的小丽叫起来。她睡眼惺忪地喝了一口，然后眼睛猛地睁大了，又连喝了好几口，咂咂嘴说：“老板！这个……这个好喝！跟别的奶茶都不一样！”
产品是做出来了，怎么推出去又是个难题。我们没钱做大规模宣传。我印了些简单的宣传单，在上面特意写上“本店独创，记忆里的米酒香”，让小丽在门口发给路人。结果，大部分人看都不看就扔了，偶尔有接的，抬头看看我们这不起眼的小门脸，眼神里也满是怀疑。
挂了三天“新品八折”的牌子，进店询问的人寥寥无几。我心里那个急啊，就像怀里揣着个宝贝，却没人愿意看一眼。
后来，我索性心一横，搞了个“免费试喝”。我把做好的“酒酿桂花冻奶茶”切成小杯，放在店门口的小桌子上。那真是硬着头皮上，陪着笑脸对每一个路过的人说：“您好，本店新品，可以免费试喝一下。”
大部分人摆摆手就走了。站了大半天，脚都麻了，心里也越来越凉。直到一个牵着小孩的阿姨停下来，好奇地问：“酒酿还能做奶茶？”她尝了一小杯，她女儿也吵着要尝。阿姨仔细品了品，点点头：“嗯，有意思，不太甜，有股特别的香味。”她当场就进店买了两大杯。
就是这第一单，给了我莫大的鼓励。渐渐地，试喝的人开始多了起来。反馈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。
“哎，这个味道很特别啊，不齁嗓子。”
“喝着有点像我们老家自己做的甜米酒，但又更香滑。”
“老板，你们这个创意不错，别家喝不到。”
口碑，就这么一点点地积累起来了。大概过了半个月，我记得是个周六的下午，事情开始不对劲了。
那天本来和往常一样，零零星星有几个客人。到了下午两三点，突然一下子涌进来七八个人，点名要喝“那个有酒酿的奶茶”。我和小丽一下子忙了起来。刚把这波做完，门口又排起了小队。我往外一看，心里咯噔一下，队伍已经从店里排到了人行道上。
“老板，两杯酒酿奶茶！”
“我要四杯！打包！”
“就是这个味儿！我同事推荐的，说特别好喝！”
我和小丽，两个人四只手，像上了发条一样。煮茶、拉茶、发酵、打奶盖、装杯、封口……动作快得几乎要出现残影。收银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，那个声音，在沉寂了几个月后，听起来简直像仙乐。操作台上很快就堆满了待做的杯子，写满了备注的订单小票长长地垂下来。
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，杀得生疼，都顾不上擦一下。小丽一边疯狂地摇着雪克杯，一边带着哭腔又带着笑地喊：“老板！爆单了！我们爆单了！”
那种感觉，我现在想起来，都像做梦一样。是不真实，是手忙脚乱，是身体的极度疲惫，但心里却被一种巨大的、充实的喜悦和成就感填得满满的。我们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多，准备的所有材料都用得一干二净，后面来的客人只能抱歉地请他们明天再来。
打烊之后，我和小丽看着满地的包装箱和狼藉的操作台，谁也没说话，就那么靠着墙坐在地上，互相看着，然后突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，笑到最后，我的眼泪都出来了。这不仅仅是生意好转的喜悦，更是一种自己的坚持和心血终于被认可、被喜爱的巨大感动。
从那天起，我们店算是彻底火了。“酒酿桂花冻奶茶”成了绝对的招牌，很多人甚至专门从别的区开车过来喝。我们后来又根据这个思路，开发了“酒酿红豆牛乳”、“酒酿小圆子”等一系列产品，都挺受欢迎。店里不得不又招了两个员工，我和小丽也从“全能选手”慢慢转向管理和品控。
现在，店里依然忙碌，门口经常排着小队。偶尔有空，我会看着那些耐心等待的客人，心里充满了感激。感激他们在众多选择中，走进了我们这家小店；感激他们愿意尝试一个听起来有点“奇怪”的组合；更感激他们，用一杯杯奶茶，支撑起了我的梦想。
我常常会想起那个在乡下喝米酒酿的下午，想起那个在凌晨的厨房里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来的自己。我明白了，在这个竞争激烈到近乎残酷的时代，也许我们小创业者唯一的出路，就是找回那些最朴素、最真诚、带着我们自己生命印记的东西。它可能藏在姥姥的瓦罐里，可能藏在童年的某段记忆里，也可能就藏在你一次次不放弃的尝试里。
它不是多么高深的理论，它就是你的故事，你的心血，你独一无二的味道。而这个味道，最终会帮你，在茫茫人海中，找到那些与你共鸣的人。这条路很难，但当你看到客人喝下第一口时，那惊喜又满足的眼神，你就会觉得，之前所有的苦和累，都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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