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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厅的灯只开了最暗的那盏，妻子小薇窝在沙发里刷手机，听见我开门也没抬头。我心里咯噔一下——明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。
“明天晚上我已经订好那家法餐了，就是上次你说过想试试的。”我一边换鞋一边故作轻松地说，“位子很难订，我提前两周才抢到。”
小薇终于抬起头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特别亮，不知道是不是含着泪。“我昨天跟你说过，我妈明天要过来帮忙包饺子，她特意请了假。”
我愣住了。这事儿她确实提过，但我完全没和纪念日联系起来。脑子里嗡的一声，那家法餐定金五百块不能退啊。
“你怎么不早说？”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。
“我早说了，你根本没听进去。”她把手机放下，声音很轻，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在我心上，“每次都是这样，你安排好一切，然后通知我。那家法餐是你想去的，不是我。”
我们就这样吵起来了。她说我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，我说她不懂我的用心。她说纪念日应该两个人商量着过，我说想给她惊喜难道错了吗。争吵像雪球越滚越大，从明天去哪吃饭，说到上个月她生日我加班，说到去年忘记她最讨厌吃蘑菇却点了蘑菇汤。
“你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！”她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，然后冲进卧室关上了门。
我瘫在沙发上，觉得特别委屈。为了这个纪念日，我准备了那么多——那家需要提前两个月预约的餐厅，藏在抽屉里的项链，甚至连明天要穿的衣服都熨好了。可现在全乱了。
第二天是周六，我们在家里像两个幽灵。她待在卧室，我待在书房。中午点了外卖，各自默默地吃。
下午四点多，我饿得胃疼，打开冰箱找吃的。冷冻层放着上周买的火锅底料，冷藏室有她最爱吃的肥牛卷和虾滑——这都是为可能在家吃火锅准备的。看着这些食材，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去她家见父母，她爸爸说：“小薇从小就爱吃火锅，说热闹。”
那一刻，我心里什么地方软了一下。
我系上围裙，开始准备。切土豆片的时候，想起她总嫌我切得太厚，这次我切得薄薄的。洗青菜时，想起她说过生菜要一片片洗干净，不能马虎。准备蘸料时，我按她的口味调了麻酱，多加蒜泥和香菜——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味道。
锅底煮开时，浓郁的香味飘满整个屋子。我走到卧室门口，敲了敲门：“出来吃火锅吧。”
没有回应。我正要转身，门开了。她眼睛红红的，但看到满桌子的菜，愣了一下。
“都是你爱吃的。”我小声说。
她没说话，默默坐下。我赶紧把肥牛卷下进锅里，红白的肉片在滚汤里瞬间卷曲变色。我夹起第一片，习惯性地在她碗里的蘸料滚了滚，递到她嘴边。
这个动作，是从我们第一次吃火锅就养成的习惯。
她看着我，迟疑了一下，张口吃了。然后她的眼圈又红了，但这次不一样。
“蘸料调咸了。”她说，声音还有点哑。
“下次少放点酱油。”我赶紧说。
就这样，我们默默地吃了一会儿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，热气在餐桌上空聚成一团温暖的云。窗外的天渐渐黑了，我们的倒影映在玻璃上，像一幅温馨的画。
“其实，”她突然开口，“我知道你订餐厅花了心思。”
我抬头看她。
“我也不是非要妈妈来包饺子，”她继续说，“只是觉得你最近太忙了，想让你在家放松一下。”
我愣住了。原来她不是不体贴，只是用了我没读懂的方式。
“我昨天说话太重了。”我给她夹了块虾滑，“就是觉得……三年了，应该给你更好的。”
她摇摇头：“更好的不是去多贵的餐厅，是你记得我不吃什么，喜欢什么。”她指指蘸料碗，“就像你知道我不吃韭菜花。”
我们都笑了。这是恋爱时我就知道的——她讨厌韭菜的味道。
那顿火锅吃了很久。我们聊起第一年的纪念日，那时刚工作没钱，在出租屋里煮泡面加蛋，觉得特别幸福。第二年赶上疫情，只能视频连线吃各自做的饭。今年是第三年，差点为怎么过这个日子吵到不可开交。
“知道吗？”小薇在热气后面看着我，“我其实最喜欢在家吃饭。因为只有这时，你才会完全属于我，不会接工作电话，不会看手表担心迟到。”
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。原来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仪式感，而是我全心全意的陪伴。
吃完后我们一起收拾碗筷，她洗碗，我擦桌子，配合默契得像一个人。收拾完回到客厅，她突然从背后拿出个小盒子。
“纪念日快乐。”她说。
我打开，是一块手工做的巧克力，有点歪歪扭扭的，但能看出是心形。
“我自己试做的，可能不太好看。”
我掰了一块放进嘴里，甜中带苦，还有淡淡的酒香——是我最爱的黑巧克力朗姆酒口味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？”
她狡黠地笑了：“你每次买巧克力都选这个，我怎么会不知道？”
那一刻，我明白了一件事：爱不是盛大的仪式和昂贵的礼物，而是藏在火锅升腾的热气里，藏在记得对方口味的心思里，藏在你为我退掉餐厅，我为你学做巧克体的相互体谅里。
晚上躺在床上，她靠在我肩膀上说：“明年纪念日，我们就在家吃火锅吧。”
“好，”我搂紧她，“每年都在家吃。”
夜色温柔，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。这个差点被吵架毁掉的纪念日，最后却成了我们三年里最温暖的一个。
原来过日子就是这样——会有分歧，会吵架，但只要还愿意坐在一起吃顿火锅，还愿意为对方调一碗合口味的蘸料，日子就还能热气腾腾地过下去。浪漫不是烟花绽放的瞬间，而是火星熄灭后，手心里留下的那点温度。
那顿普通的火锅，让我懂得了婚姻最真实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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