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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冬天，我那个卖手工羊毛袜的小店，眼瞅着就要凉透了。一天下来，访问量个位数，订单更是想都别想。就在我急得嘴上起泡的时候，微信上有个自称“李经理”的人来加我，说是某知名直播推广平台的，注意，他说的就是“伪淘宝直播推广平台”，名字听起来特别高大上，好像跟淘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似的。
他说话特别诚恳，一口一个“姐”，“姐，我们平台刚起步，扶持力度大，就缺您这种有特色的产品。”“姐，您放心，我们跟头部主播都有合作，流量绝对给您灌满。”“我们不是那种割韭菜的，是做长久生意的。”他给我发来一堆资料，有精美的PPT，有看起来非常真实的“成功案例”截图，上面那些店主，个个都说着“感谢平台，销量翻了十倍”之类的话。还有那个平台网站，做得有模有样，主播列表、往期战绩，一应俱全。
我心动了。真的，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快渴死的人，看到眼前出现一瓶水，哪还会去想这水里有没有毒。
李经理给我推荐了一个“黄金档”套餐，服务费五万。他解释说，这钱包括了场地费、专业主播费、平台流量推送费等等。五万，几乎是我当时能动用的所有流动资金了。我犹豫了整整一个晚上，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袜子，想着下个月的房租，最后还是咬着牙，把钱转了过去。转账那一刻，手都是抖的，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：万一，万一真的成了呢？
付完钱，李经理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，让我把样品寄过去，说他们会安排最好的主播。我精心挑选了二十双最好看的袜子，还附上了一张手写的卡片，恳请主播多费心。
直播定在三天后的晚上八点。那三天，我几乎没睡好觉，朋友圈都不敢发，生怕熟人看见，万一失败了太丢人。我把链接发给了几个最铁的闺蜜，让她们到时候来捧个场，增加点人气。
终于等到那天晚上，我提前一个小时就坐在电脑前，反复刷新着那个直播平台的页面。七点五十分，页面显示“直播即将开始”，我的心跳得跟打鼓一样。八点整，画面准时亮了。
可那一瞬间，我的心就凉了半截。
画面质量很差，像是用多年前的手机拍的，模模糊糊。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主播，坐在一个看起来像是临时搭的布景前面，面无表情。她手里拿着我的袜子，开始念稿子。对，就是念稿子，毫无感情，就像小学生读课文。“这款袜子是纯羊毛的，保暖性好，设计新颖……”语调平得能熨衣服。
这都不算什么，最让我浑身发冷的是——观众席那里，显示的数字是“12”。而且，这12个人，从头到尾，没有一个人发言，没有一条互动弹幕。死一样的寂静。
主播就那样对着空气，机械地念了半个小时。期间，她甚至把袜子的材质说错了一次，然后又毫无波澜地纠正过来。我眼睁睁看着那12个“观众”，在开播十分钟后，变成了8个，最后稳定在5个。我怀疑，那5个里面，除了我和我闺蜜，另外三个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的后台机器人。
半个小时，像过了半个世纪。直播结束，我看着那个刺眼的“0”销量，整个人都懵了。我颤抖着手给李经理发微信：“李经理，这是什么情况？怎么一个观众都没有？”
他的回复倒是很快，但完全变了一副嘴脸：“亲，流量推送是有的，但是观众进不进来，留不留得住，这个要看产品和主播魅力的哦。我们平台只负责推送，不保证效果的。”
我急了：“可你们当初不是这么说的！你们说流量灌满！”
他回：“我们是推送了，但转化率我们控制不了。可能是您的产品吸引力不够，或者价格太高了。建议您下次尝试我们的‘钻石套餐’，主播会更专业一些。”
下次？还有下次？我气得浑身发抖，打了一大段话想去骂他，却发现他已经把我拉黑了。打电话，永远是忙音。再登录那个所谓的推广平台，我的店铺信息和直播记录，已经全部消失，像从未存在过一样。
我瘫在椅子上，看着电脑屏幕反射出自己苍白绝望的脸。五万块钱，换来了什么？换来了一场只有我自己和几个朋友围观的、拙劣无声的滑稽戏。我那二十双精心准备的样品袜，估计也早就不知道被他们扔到哪个角落去了。
那种感觉，不只是钱没了的心疼。是一种深深的屈辱和自我怀疑。我像个傻子一样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。我恨那个李经理，恨那个骗子公司，但我更恨我自己，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天上会掉馅饼。
后来，我跟一个做电商的朋友聊起这事，他苦笑着说：“你遇到的是典型的‘伪平台’骗局啊。他们就是利用小商家急于求成的心态，网站是模板搭的，案例是PS的，主播是临时雇的，甚至连那些观众，都是假的数字。他们的成本，可能就是租个办公室和那点可怜的直播设备。你的五万块，就是他们的纯利润。”
那段时间，我消沉了很久。每次看到仓库里那些袜子，就会想起那个荒诞的夜晚。它们曾经承载着我的希望，现在却像一个个无声的嘲笑。
这件事给我的教训，太深刻了。它让我明白，生意没有捷径。所有看起来美好得不真实的机遇，背后大概率藏着陷阱。真正的流量和认可，需要一点点打磨产品，一点点积累口碑，是用真心和实打实的努力换来的，而不是靠这种虚幻的“服务”能买到的。
我的五万块钱，算是交了笔昂贵的学费，买了个血淋淋的明白。只是这个明白的过程，太疼了。现在，我的小店还在，我依然在老老实实地拍照、上架、发快递，虽然慢，但心里踏实。只是偶尔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我还会想起那个只有5个观众的直播间，和那个对着空气卖力表演的主播。那场戏，唯一的观众，其实只有被骗得团团转的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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