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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下午，我正对着电脑发呆，琢磨着怎么多挣点零花钱。手机“叮咚”一响，是小敏发来的一长串语音，点开就是她特有那股兴奋劲儿：“亲爱的！我发现一个超好的路子！就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‘欣欣零食批发’，老板我熟，拿货价绝对全网最低！你看我朋友圈没？我刚进了两箱，没几天就卖光了，利润可观！咱俩关系这么好，我才告诉你的，你赶紧的，趁现在知道的人还少！”
后面紧跟着甩过来一个名片，叫“欣欣零食批发张总”。我心里那点想干点啥的小火苗，一下子就被她这话给点燃了。小敏是我十多年的闺蜜了，一起念书，一起工作，她结婚我还是伴娘。她推荐的东西，我几乎没怀疑过。以前一起拼单买衣服、买化妆品，她都眼光独到。这次她说得这么笃定，又是她“亲自试验”过成功的，我几乎没怎么犹豫。
带着一种“马上就要当上小老板，实现财务小自由”的憧憬，我加上了那位“张总”。他的朋友圈那叫一个热闹，全是各种零食的短视频，堆积如山的快递箱，以及不断滚动的“xxx代理又补货xxx元”的转账截图。他说话也很爽快，一口一个“妹子”，跟我说：“你是小敏朋友，就是我自己人。给你最优惠的代理价，保证你卖出去利润空间大。我们这都是网红零食，年轻人最爱，根本不愁卖。”
我被这种氛围完全裹挟了，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一边带娃，一边手机接单接到手软的场景。我没做过生意，对零食的种类、口味流行趋势一窍不通，也没想过要先去市场调研一下。我觉得，有小敏这个“成功案例”，有张总这个“靠谱货源”，这事儿就成了一半。
于是，在张总“这款卖得最好，好多代理都断货了”、“那个是网红爆款，你得赶紧囤点”的推荐下，我晕晕乎乎地，几乎是闭着眼睛，刷信用卡进了将近八千块钱的货。主要是些进口的薯片、东南亚的芒果干、日式的小饼干，还有一些包装花里胡哨的果冻和辣条。看着支付宝里刷出去的数字，心里有点虚，但更多的是兴奋，觉得这笔“投资”很快就能见到回报。
几天后，货到了。好家伙，整整五大箱，把我家客厅的角落堆得满满当当。我怀着拆礼物一样的心情，打开箱子，把里面各式各样的零食拿出来，摆在地上，拍了张照片，精心修了图，发到了朋友圈、小区宝妈群，还有我自己的微信好友群里。配文是：“优质零食批发，价格美丽，欢迎选购支持哦！”后面还加了几个可爱的表情。
发完那一刻，心怦怦跳，就等着订单像雪花一样飞来。
然而，现实给了我结结实实的一闷棍。
第一天，除了几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捧场，买了几包，零星有几个点赞和询问“好吃吗？”的评论之外，再无动静。
第二天，第三天……情况依旧。朋友圈那条消息，就像石沉大海，慢慢沉了下去。我开始有点慌了。学着微商的样子，每天发两三条，变换着角度拍零食照片，写上“超级好吃”、“回购超多”之类的广告语。我还私信了一些我觉得可能会感兴趣的朋友和老同学。回应大多很客气：“好的，有需要找你哦。”“看着不错，等我吃完家里的。”
那种感觉，就像你用力推一扇门，以为后面是热闹的派对，结果却发现门是锁着的，你用尽了力气，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，还有门那边一片死寂的回响。
一个星期过去了，算上朋友捧场的，总共卖出去不到三百块钱。那堆箱子，几乎没见少。我看着它们，不再是刚开始的兴奋，而是变成了一种压力。它们占据着我家的空间，也占据着我的心事。晚上睡觉前，会忍不住算一笔账：八千块成本，按这个速度，得卖到猴年马月？信用卡的还款日可不等我。
我开始主动找小敏，想取取经。“小敏，你当时是怎么卖那么快的呀？我这边好像没什么动静。”
她回复得依然很快：“啊？不会吧？我那时候就发发朋友圈就好多人问啊。是不是你朋友圈人太少了？你再多发发，搞搞促销试试？”
我按照她说的，搞了“买三送一”、“满百减十”的活动。效果依然微乎其微。后来我才从一个和小敏也相熟的朋友那里，偶然得知，小敏当时所谓的“卖光了”，大部分其实是塞给了她开小卖部的亲戚代卖，而且她自己也压了不少货在家。她跟我推荐，或许是真觉得货源不错，想拉我一把；也或许，只是想找个心理安慰，证明她走的这条路没错。
知道这一点后，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。说怪她吧，好像也怪不上，路是自己选的，钱是自己付的。但那种被最信任的人无意中“推了一把”掉进坑里的感觉，特别不是滋味。我们之间，好像也因为这件事，莫名地隔了一层什么东西，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说了。
货压在家里，像个沉默的嘲笑。我拆开一包号称“好吃到停不下来”的薯片，尝了尝，味道其实很普通，咸得有点发齁，而且包装袋里的空气远比薯片多。我又尝了尝那个芒果干，甜得发腻，粘牙。我这才意识到，我进的这些所谓“网红零食”，可能只是营销做得好，品质根本配不上它的批发价。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，怎么去说服别人买呢？
那段时间，我整个人都很焦虑。看着那堆零食就心烦，听到手机响就以为是来订单了，结果每次都失望。老公看我情绪低落，劝我：“卖不掉就算了，就当买个教训，以后别折腾了。”可这话听着更难受，我不光是心疼钱，更是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。感觉自己像个傻子，别人画个饼，我就毫不犹豫地张嘴去接，结果磕掉了牙。
最后是怎么处理这批货的呢？一部分，被我以接近成本价，半卖半送地处理给了一个认识的小超市老板。一部分，送给了亲戚朋友邻居。剩下一些实在没人要的，就留在家里，自己慢慢吃，或者放到过期直接扔掉。每次吃，心里都泛着一股苦涩味，不光是零食的味道，更是那种失败的滋味。
前前后后算下来，我亏了差不多六千块。钱是一方面，更重要的是，这次经历给我狠狠地上了一课。
我以前总觉得，做生意嘛，有货源、有热情就够了。现在才明白，光有这些远远不够。你得懂产品，你自己得是它的第一个消费者，真心觉得它好；你得懂你的客户，知道他们真正想要什么，而不是你以为他们想要什么；你得懂营销，不是简单发朋友圈刷屏，那只会让人厌烦；你更得懂，任何人的成功经验，哪怕是闺蜜的，都无法复制，因为每个人的资源、人脉、运气都不一样。
现在，那堆箱子的阴影总算从我家客厅消失了，但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记，却一直都在。它提醒我，以后做任何决定，尤其是涉及真金白银的投入时，不能再那么轻信、冲动。再好的关系，再动听的话，也要自己冷静下来，去做做功课，去评估风险。别人的蜜糖，搞不好就是自己的毒药。
至于小敏，我们还是朋友，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了。有时候想起这件事，心里会有点淡淡的难过，不是为了亏掉的钱，而是为了一段或许因为现实利益而悄然变质的友谊。而那个“欣欣零食批发”的张总，我早就删掉了。他的朋友圈，依旧热闹非凡，不知道又在向多少个像我当初一样，怀揣梦想的新手，描绘着触手可及的财富蓝图。
我的第一次“创业”，就像一场短暂的、发烧般的梦。梦醒了，客厅空了，我也算是，用一笔不小的学费，买了一份刻骨铭心的成长。只是这成长的滋味，真苦啊，比那甜到发腻的芒果干，还要苦上十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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