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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下午四点，我准时出现在那个固定的位置。冬天通道里有穿堂风，手指冻得发僵，按弦总是按不准；夏天闷热，汗水会顺着脸颊滴在琴板上。旁边卖烤红薯的大叔常给我留一个最小的，他说：“姑娘，吃吧，不要钱。你唱得真好听。”其实我知道，那是因为他看见我琴盒里永远只有几个硬币。
那时候住的地方是个六平米的隔间，放下一张床和吉他后，转身都困难。最穷的那个月底，我连续三天吃白水煮挂面，最后连买一包榨菜的钱都没有。第四天，我在通道里唱到晚上十点，终于凑够了二十块钱。走出通道时，我看见天上有一轮特别亮的月亮，突然就哭了。不是因为苦，是因为那一刻我竟然还在想，明天可以买一包榨菜，还能再加个鸡蛋。
转折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周二下午。我像往常一样唱着《漂洋过海来看你》，唱到“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”时，听见了压抑的抽泣声。抬头看见一个女孩蹲在对面墙根，哭得肩膀都在抖。她走过来放下一张五十块钱，说：“谢谢你，我想我妈妈了。”
那天晚上我失眠了。第一次意识到，原来我的歌声真的可以触碰到别人的心。虽然第二天琴盒里还是那几个硬币，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我开始在唱歌的时候观察行人的表情——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会在《故乡》前放慢脚步，穿校服的女孩子听到《后来》时会跟着哼唱。我渐渐明白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首不敢轻易触碰的歌。
后来，我攒钱买了个二手录音设备，开始在网上发弹唱视频。第一个视频只有17个播放量，其中15个可能是我自己刷的。但我没停，就像在地下通道里一样，不管有没有人听，该唱的歌还是要唱。直到第43个视频，我翻唱的《一荤一素》突然被一个音乐博主转发，播放量一夜之间破了十万。
那条评论我一直记得：“听到‘一碗热汤的关怀’瞬间破防，想起外婆了。”原来最打动人的，从来不是技巧，而是那些每个人都经历过的瞬间。
开始有小的livehouse请我去唱歌，第一场只有二十多个观众。站在真正的舞台上，灯光打下来的瞬间，我恍惚又看见了地下通道里那个瑟瑟发抖的自己。我说：“这首歌，献给所有还在坚持的人。”唱完鞠躬时，眼泪直接砸在了舞台上。
去年，我在自己的专场演唱会上唱了十年前在地下通道常唱的那首《张三的歌》。台下坐满了人，荧光棒像星星一样闪烁。间奏时，我讲了卖烤红薯大叔的故事，讲了那包终于买得起的榨菜，讲了那个因为想妈妈而哭泣的女孩。
“这十年，”我说，“我从对着墙壁唱歌，到对着你们唱歌。变了的是场地，不变的是每一首歌里，都住着一个个真实的人生。”
演唱会结束后的签售环节，最后一个来到我面前的是个年轻女孩。她递过来的不是专辑，而是一个烤红薯。“姐姐，”她眼睛亮晶晶的，“我爸爸让我一定要把这个给你。他说那个在地下通道唱歌的姑娘，现在终于被这么多人听到了。”
原来，卖烤红薯的大叔前年租了个店面，生意越来越好。他常跟顾客说起那个曾经在地下通道唱歌的姑娘，说他早就知道，我一定能成。
我抱着那个还温热的烤红薯，在后台化妆间里哭了很久。十年，足够一棵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，也足够一个无人问津的姑娘，终于被世界看见。而这一路上最珍贵的，不是聚光灯下的光环，而是那些寒冷冬天里温暖的善意，那些素不相识却愿意为你停留的耳朵，那些比你自己还要坚定的相信。
现在的我，依然经常回到那个地下通道唱歌。没有了生活的压力，却多了一份初心。偶尔有背着吉他的年轻人认出我，我会对他们说：“别急，慢慢唱。你看，我从这里走到灯光下，用了整整十年。”
十年很长，长到足够磨平所有棱角；十年也很短，短到仿佛昨天我还在这里，对着空荡荡的通道，唱着我无人知晓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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