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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毕业，在一家小公司做设计，一个月到手就四千多块。交了房租，再除去吃饭交通，基本就所剩无几了。看着朋友圈里别人晒旅游、晒美食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。总想着，有没有什么门路能多赚点钱，哪怕几百块也好，至少能让手头宽裕点。
有一天，在一个兼职群里，我看到一条消息，特别显眼：“闲置银行卡回收，一张卡五百到一千，无风险，轻松赚外快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银行卡？就放在抽屉里不用的那种？能值这么多钱？这钱也太好赚了吧。好奇之下，我加了那个人的微信。
他的微信名叫“诚信收卡”，头像是个很普通的风景照。加上之后，他说话很直接，问我是不是有闲置的银行卡，最好是带网银U盾的，四大行的优先，价格从优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问他：“你们收这个干嘛用？”
他回得很快，语气轻松：“放心吧，兄弟，就是公司走流水，避避税。你也知道，现在大公司都这么操作，需要很多账户分散一下资金。绝对安全，用完几个月就还给你注销，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我当时心里是打鼓的。走流水？避税？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，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我把我的担忧跟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室友说了。
他当时正在打游戏，头也没回地说：“嗨，这有啥，我有个朋友也卖过，赚了好几千呢，屁事没有。就是些废卡，放着也是放着，能换钱多好。你别想太多了，这社会，撑死胆大的，饿死胆小的。”
“撑死胆大的，饿死胆小的。”这句话，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转。是啊，也许真是我想多了？可能就是些灰色地带的生意，没那么严重。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，想着下个月又要交房租，那五百一千块，对我诱惑太大了。它能让我吃几顿好的，能买件像样的衣服，甚至能让我稍微喘口气。
欲望，最终还是压倒了那一点点不安。
我翻箱倒柜，找出了三张以前上学时办的银行卡，两张工商银行的，一张建设银行的，都带了U盾，几乎没怎么用过。我跟“诚信收卡”说了情况，他很爽快，说三张卡给我两千块。
我们约在市区一个地铁站口见面。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，穿着普通，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。他检查了一下卡和U盾，又让我当场输入密码试了一下，确认能用。然后他直接从包里数出二十张百元大钞，塞到我手里。
捏着那沓实实在在的钞票，我的心砰砰直跳，有一种不劳而获的窃喜，但深处，又隐隐有一种说不清的罪恶感。交易过程很快，他拿了卡就走了，临走前还拍了拍我肩膀，说：“合作愉快，以后有卡还找我。”
那两千块钱，我花得特别快。请朋友吃了顿饭，给自己买了双看中很久的球鞋，剩下的，没过多久也就零零散散用完了。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，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，会突然想起那几张卡，它们现在在哪儿？在干什么？那种心虚的感觉会像潮水一样漫上来，但很快又被“没事的，想多了”自我安慰压下去。
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，像没发生过一样。
直到大概半年后，一个下午，我正在公司画图，前台说有人找我。我走出去，看到两个穿着制服、表情严肃的陌生人。他们出示了证件——是警察。
那一刻，我的血“嗡”的一下全涌到了头上，手脚瞬间冰凉。我知道，完了，肯定是那几张卡出事了。
在公安局的询问室里，面对着警察锐利的目光，我才真正明白我那几张“闲置”的卡，到底被用来做了什么。
警察告诉我，我那三张银行卡，在短短几个月内，流转了高达数百万元的资金。这些钱，全部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电信网络诈骗赃款。无数老人、学生、普通打工者，他们毕生的积蓄、学费、救命钱，被骗子骗走后，就是通过我提供的这几张卡，一层层地流转、洗白，最后消失无踪。
警察给我看了一些受害者的报案材料。有一位农村大妈，被冒充公检法的骗子骗走了给儿子攒的结婚钱，整整十万块，那是她一分一分攒下来的；还有一个大学生，被骗了学费和生活费，不敢告诉家里，差点想不开跳楼……
看着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，看着受害者哭诉时绝望的照片，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疼得无法呼吸。我浑身发抖，冷汗浸透了衬衫。
我这才知道，我所谓的“轻松赚外快”，所谓的“走流水避税”，根本就是骗局。我成了诈骗团伙的帮凶！我亲手为他们提供了洗钱的工具。我那两千块钱，上面沾满了受害者的血和泪！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用来干这个……”我声音发抖，语无伦次地辩解着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做笔录的警察看着我，眼神里有审视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。他说：“小伙子，法律上讲，‘明知’或者‘应知’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，仍为其提供帮助，情节严重的就是犯罪。你觉得自己‘不知道’，但对方给出的价格远高于市场正常价值，用途也明显不合常理，你真的没有一丝怀疑吗？你只是选择了相信对你有利的说法，自己骗自己罢了。”
这句话，像一把锋利的刀子，精准地刺中了我内心最虚伪的地方。是啊，我怀疑过，但我用“可能没事”的侥幸，用“来钱快”的贪婪，自己把那点怀疑给强行按了下去。我不是不知道，我是不想知道。
因为我的行为涉嫌“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”，也就是“帮信罪”，我接受了调查。虽然最终因为情节尚轻，且我认罪态度好，积极退缴了违法所得，检察院对我做出了不起诉的决定，但那段时间，是我人生中最黑暗、最漫长的日子。
我失去了工作。公司知道这件事后，委婉地让我办了离职。名声也坏了，亲戚朋友、以前的同学都知道了这件事，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异样和鄙夷。那段时间，我几乎不敢出门，不敢接电话，感觉自己像个过街老鼠。
但比这些更折磨我的，是内心的愧疚和自责。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，一闭上眼，仿佛就能看到那些受害者绝望的脸，听到他们的哭声。我不断地想，如果当初我克制住贪念，如果当初我多查一下资料，如果当初我果断拒绝……可人生没有如果。
我用两千块钱，卖掉了自己的诚信，卖掉了人生的清白记录，也间接地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。这个代价，实在太沉重了。沉重到在往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，我都无法原谅自己。
现在，事情过去几年了，我换了一座城市生活，找了一份新的工作，努力想重新开始。但这段经历，像一道深刻的伤疤，永远烙在了我的生命里。我失去了很多，但也明白了以前从未真正懂过的道理：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，所有看似轻而易举获得的利益，背后都早已标好了你无法承受的价格。
守法和诚信，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，它是保护我们每个人最坚固的铠甲。一旦你为了一点诱惑亲手脱下了它，那么生活的风雨和法律的利剑，会瞬间将你刺得遍体鳞伤。
这是我的故事，一个用惨痛教训换来的故事。我把它说出来，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，我早已没有资格。我只希望，如果有哪个像我当初一样，正在为一点钱而动摇，正在为自己的贪念寻找借口的朋友，能看到我的经历。请务必以我为戒，及时收手，千万不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，去触碰法律的红线，毁掉自己的人生，也伤害那些与你素未谋面的无辜之人。
有些路，一步走错，就再也回不了头了。有些钱，拿了，会烫伤你的手，更会灼烧你的灵魂，一辈子都无法安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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