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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这时，阳台上传来他压低的声音。
我停下脚步。那声音太熟悉了——温柔得不像话，是我很久没听到的那种温柔。
我抱着孩子，悄悄走到离阳台最近的沙发旁。窗帘半掩着，能看见他靠在栏杆上的背影。夜风轻轻吹动他的衣角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来：
“别哭...我知道...我也想你...”
孩子在我怀里动了动，我赶紧轻轻摇晃。可我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背影。多少个夜晚，我抱着哭闹的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，他要么在加班，要么已经睡下。可现在，他站在阳台上，为了另一个女人轻声细语。
“这段时间委屈你了...”他的声音更低了，但我还是听见了，“等孩子大一点，我就...”
就什么？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。可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。这半年来，他回家越来越晚，出差越来越多，连抱孩子都显得心不在焉。我以为只是初为人父的压力，以为所有夫妻都要经历这个阶段。
怀里的孩子咂了咂嘴，露出一个无意识的微笑。这笑容和他爸爸真像啊。记得刚怀孕时，他每天都要贴着我的肚子说话，说等宝宝出来了要带他去钓鱼、踢球，要教他认星星。那时阳台上的茉莉花开得正好，他经常摘一朵别在我耳边。
现在茉莉花又开了，可闻着那香味，我只觉得喉咙发紧。
“你别这样...”他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，带着一种我陌生的心疼，“我知道你一直在等...”
孩子突然醒了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。我赶紧挤出一个笑容，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。小家伙，你可知道爸爸正在离我们远去？
阳台上传来打火机的声音。他戒烟已经一年了，从知道我怀孕那天开始。现在又抽上了。烟雾在夜色中缭绕，那个背影显得那么陌生。
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，也是在这个阳台。我孕吐得厉害，他半夜起来给我泡蜂蜜水，然后我们就坐在这里看夜景。他说等孩子出生了，我们要换个大一点的房子，但一定要有阳台，“晚上可以一起看星星”。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，那时我相信他说过的每一句话。
可现在，同样是这个阳台，同样是夜晚，他却背对着我们，在电话里安慰另一个女人。
孩子开始不安分地扭动，可能要喝奶了。但我挪不动脚步，像被钉在原地。我想听听他还会说什么，又想立刻冲出去把电话抢过来。可最后我只是站在原地，一下一下拍着孩子的背。
“再给我一点时间...”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。
时间？我们之间最缺的就是时间。从孩子出生那天起，我们的生活就彻底变了。我辞了工作在家带孩子，每天围着奶粉尿布转；他工作更忙了，说要多赚点钱。我们很久没有一起看电影，很久没有好好吃顿饭，甚至很久没有安静地聊聊天了。每次我想跟他说话，不是孩子哭了，就是他累了。
可我从来没想过，他会去找别人说话。
孩子终于哭出了声。阳台上立刻安静了。我急忙转身走向厨房，手忙脚乱地冲奶粉。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，滴在奶瓶上。我赶紧擦掉，不能让孩子吃到咸味的奶。
他从阳台进来，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温柔。“怎么了？”他问，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语调。
“饿了。”我头也不抬地说。
他走过来想抱孩子，我下意识地侧身避开。他的手僵在半空。
“你...还没睡？”他问。
“睡了怎么听得见那通电话？”我终于抬起头看他。
他的脸色瞬间变了。客厅里只剩下孩子吮吸奶瓶的声音。
“我可以解释...”他开口。
我摇摇头：“现在别说。”我怕自己会失控，怕吓着孩子。
他站在原地，看着我和孩子。那一刻，我突然觉得很累。不是身体上的累，是心里那种掏空了的累。我看着他熟悉的脸，想起婚礼上他说的“无论健康疾病，不离不弃”；想起产房里他握着我的手说“别怕”；想起第一次把孩子抱在怀里时，他红着眼圈说“我们有家了”。
可现在，这个家正在一点点碎裂。
孩子吃饱了，又睡着了。我把他轻轻放在小床上，盖好被子。做完这一切，我转身看着他。
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我问。
他张了张嘴，最终只说了一句：“对不起。”
就这一句，比任何解释都让人心寒。
窗外，天边已经开始泛白。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，可我知道，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。我看着他低垂的头，看着婴儿床上熟睡的孩子，心里堵得说不出话。
这就是生活给你的当头一棒——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，在你以为一切都还在正轨上的时候。
他走过来，想拉我的手。我躲开了。
“给我一次机会...”他说。
我没有回答。只是走到婴儿床边，轻轻调整了一下孩子的睡姿。这个小生命什么都不知道，还在甜甜地睡着，偶尔动动小手小脚。
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，落在孩子脸上。我忽然明白，从今往后，我要为了这个小小的身影变得坚强。无论前路如何，我都要先成为一个能够保护他的母亲。
至于那个在阳台上打出去的电话，就让它随风散了吧。有些夜晚注定要一个人走过，有些伤口只能交给时间来愈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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