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拿到相机那会儿,我连开关在哪儿都找了半天。店员教了我基本操作,可一回家全忘了。第一次兴冲冲地去公园拍照,回来在电脑上看,一百多张照片,没有一张是清楚的。树叶糊成一片,飞鸟成了模糊的影子,连静止的亭子都拍歪了。妻子看了笑着说:“你这拍的是印象派吧?”
最打击人的是给邻居家拍全家福。他们听说我买了相机,热情地请我帮忙。结果照片出来,孩子的脸是模糊的,大人的表情怪怪的,背景的树好像要倒下来。邻居还是很客气地说“挺好的”,但那张打印出来送给他们的照片,我从来没见他们摆出来过。
那台相机在柜子里躺了两个月。直到有一天,我在小区里看见一位老先生在拍腊梅花。他头发全白了,相机却端得极稳。我凑过去看,花瓣上的露珠都拍得清清楚楚。老先生说他也退休后才学的摄影,已经拍了十年。
“慢慢来,”他说,“我们这把年纪学东西,不用着急证明给谁看。”
这句话突然让我释然了。是啊,我都这个岁数了,还怕丢什么人呢?
从那天起,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:每天拍十张照片,不管好坏。刚开始还是糊的多,但我不删了,都存着。周末就去那个老先生组织的摄影爱好者小组,里面多是中老年人。我们互相看照片,说得最多的是“这里光线抓得好”、“这张构图有意思”——没人说“你这里拍糊了”,大家都明白,能走出来拍照已经很好了。
三个月后的一个清晨,我在阳台上拍到了第一张清晰的照片——妻子养的那盆茉莉,晨光斜斜地照在花苞上,能看见细细的绒毛。那一刻,我的手都在发抖。
真正开窍是在学摄影半年后。我们小组去古镇采风,我在桥边想拍一位卖竹编的老人。她坐在青石板上,手指灵活地编着竹篾。我调了半天参数,不是曝光过度就是快门太慢。老人编完一个小篮子,抬头看见我,笑着说:“你都在那儿站半天了。”
我突然意识到,我太专注于技术,反而忘了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。我放下相机,和她聊了会儿天,知道她在这里卖竹编四十多年了。等她重新低头工作时,那专注的神情让我不由自主举起相机——那张照片成了我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人物照。
后来,我开始尝试拍人像。第一个模特是妻子。她在厨房择菜,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斜进来,在她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光晕。我喊了她一声,她回头的那一瞬间,我按下了快门。照片洗出来,她看了很久,说:“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。”
那张照片现在还在我们的床头柜上。
去年冬天,女儿说要拍一套自然的写真,不要影楼风。我犹豫了很久才答应。拍摄那天,我们就在小区里转悠——她坐在秋千上笑,靠在银杏树下发呆,蹲着喂流浪猫。我没有刻意摆布,只是捕捉她最放松的样子。
看成片时,女儿指着其中一张说:“这张最好。”那是她低头系鞋带的瞬间,头发垂下来,嘴角还带着笑。她说:“爸,你拍出了真实的我。”
现在,我的相机里存了上万张照片。有清晨菜市场升腾的蒸汽,有公园里下棋的老人,有雨后路上浅浅的水洼倒影。当然,最多的是家人——妻子织毛衣时专注的眉头,儿子放假回来睡到中午的懒样,女儿视频通话时的大笑脸。
上个月整理照片,我翻到最早拍糊的那些。妻子凑过来看,笑着说:“现在对比看看,进步真大。”但我没删那些模糊的照片,它们都在一个叫“起点”的文件夹里。
四十七岁才学摄影,确实晚了点。但正因为晚了,才更懂得珍惜每次按下快门的瞬间。年轻时可能追求技巧,追求震撼的画面,到了这个年纪,反而明白了——好照片不在多清楚多完美,而在那一刻,你有没有真正地“看见”。
就像那位教我拍照的老先生说的:“我们拍照,拍的是心里的感动。”
如果现在有人问我,四十多岁学摄影难吗?我会说,难,真的难。手会抖,概念记不住,技术更新快。但也会说,值得,特别值得。因为当你终于拍下第一张让自己心头一颤的照片时,你会发现,人生真的没有太晚的开始。每个年纪都能找到新的方式,重新爱上这个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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