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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园采摘工:晨露沾衣摘甜桃

    天还没亮透呢,我就醒了。不是闹钟吵的,是那种印在骨头里的时辰到了,自己就睁开了眼。窗外还是灰蒙蒙的,能听见最早醒的那只鸟,在树上试着叫了两声,又停了。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,怕吵醒里屋还在睡的孩子。桌上放着昨晚就准备好的布鞋、手套和那只磨得边儿都发白的竹篮。

    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一股清冽的空气扑进来,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,一下子人就清醒了。去果园的路,闭着眼睛我也能走。露水重,路边的草叶尖儿上,都挂着亮晶晶的珠子。没走几步,裤腿就湿了半截,凉丝丝地贴在皮肤上——这就是我们常说的“晨露沾衣”了。这感觉,不像雨水那样狼狈,反倒有一种清清爽爽的踏实,好像这身湿气,是这片土地在开工前,特意给我盖的一个印章。

    果园静悄悄的。一棵棵桃树像还没睡醒的巨人,舒展着枝叶,在薄薄的晨雾里静默着。我走到属于我的那片区域,放下篮子,先不急着动手。得看看。你得先跟它们打个招呼。

    那些桃子,密密匝匝地挂在枝头,藏在叶子底下。有的白里透红,像小姑娘羞怯的脸蛋;有的已经红透了,沉甸甸地,把枝条都压弯了腰。每一个都毛茸茸的,沾着细密的露水,在熹微的晨光里,泛着一种柔和的光。你得凑近了闻,能闻到一股极淡的、清甜的香气,不是那种扑鼻的香,是丝丝缕缕钻进你心里的甜。

    我戴上手套,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摘桃子是个细致活儿,不能莽撞。你得先用手掌轻轻托住它,感觉它在掌心那份实在的重量,然后用指甲掐断那一小截果柄。劲儿大了,会掐破桃皮;劲儿小了,果柄留长了,又容易在搬运的时候扎坏别的桃子。 “咔”一声极轻极脆的响声,一个桃子就安安稳稳地落在我手里了。那声音,听着就叫人欢喜。

    太阳慢慢爬上来,光线变得金黄,穿过枝叶的缝隙,在树下投下斑斑点点的光。露水开始蒸腾,空气里那股甜味儿好像更浓了些。我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,眼睛搜寻着,手托住,轻轻一掐,然后稳稳地放进铺了软布的篮子里。摆放也有讲究,不能乱扔,得让它们一个个舒舒服服地躺着,像安顿好一个个熟睡的胖娃娃。

    有时候,会遇到那种长得特别好的桃子,圆润,饱满,颜色均匀,没有一点瑕疵。我会在手里多握一会儿,心里会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怜爱。这可不是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,这是风吹过,雨打过,太阳一天天晒出来的。每一个,都是独一无二的。

    当然,这活儿也不总是诗情画意。忙起来的时候,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,流进眼睛里,涩得生疼。腰弯得久了,直起来的时候,得用手撑着后腰,慢慢地、一点点地挺直,能听见骨头嘎吱的轻响。桃毛沾到汗湿的皮肤上,又痒又刺挠,难受得很。但这些,好像都被这满园的桃香和手里沉甸甸的收获给冲淡了。当你看到空篮子一点点被填满,看到那些漂亮的桃子在你手里堆成一座小山,那种满足感,是实实在在的,能压过所有的辛苦。

    我常常会想起我的父亲。他也是个果园里的老把式了。我小时候,他就拉着我的手,在这果园里转,教我认什么样的桃子熟了,什么样的还欠点火候。他那双大手,布满了老茧和裂口,但托起桃子来,却那么稳,那么轻。他话不多,就说过一句:“丫头,人对果子好,果子就知道,就会长得甜。” 这话我记了一辈子。现在,我的这双手,也越来越像他了。

    临近中午,太阳烈了,露水也早干了。我的竹篮已经装满,沉得我几乎提不动。看着这一篮子的“成绩”,心里是满的。我提着篮子,一步一步往地头走,准备把桃子装上卡车,它们会被运到城里,送到千家万户的桌上。

    回头再看看这片果园,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剩下的桃子还在枝头轻轻晃着,像在跟我告别。裤腿上沾的泥点、露水洇湿的痕迹,还有浑身上下那股散不掉的甜桃香气,就是我这一上午的印记。

    这活儿,累是累,但心里干净,踏实。日子,就在这一摘一放之间,像溪水一样,静静地流走了。而那份沾衣的晨露和指尖的甜香,就是生活给我的,最朴素也最珍贵的赏赐。明天,天不亮,我还会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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