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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晚上，我正躺在床上刷朋友圈，看见一个不算太熟的朋友——就叫他小A吧，发了一条动态。九宫格的图片，紫莹莹的阳光玫瑰葡萄，颗颗饱满，挂着水珠，在阳光下亮晶晶的，看着就馋人。配的文字也挺诱人，说什么“自家亲戚种的，绝对天然，甜过初恋，坏果包赔”。下面已经有好几个共同好友点赞评论说“看着就好吃”、“给我留两箱”。
我心里一动。入秋了，正想吃点清爽的，而且这“自家亲戚种的”，听着就比超市里那些来历不明的靠谱。虽然跟小A不算铁哥们，也就是点赞之交，但总觉得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，不至于坑人。我就没多想，直接在下面评论：“看着不错，来一箱。”
小A很快私聊我，语气特别热情。“哥，你放心，这葡萄我亲自尝过，保甜！一箱五斤，88块，包邮。你微信转我就行，我统一登记发货。”
钱不多，我顺手就转了过去。他收了钱，发来个“OK”的手势，说“后天差不多就能到，到了我给你单号。”
等待的那两天，心里还真有点小期待。想着收到后洗上一大盘，和家人一起分享，或者带点到办公室给同事尝尝。
第三天下午，果然收到了一个纸箱子。箱子外观有点皱，但也没太在意。兴冲冲地抱回家，拆开一看，心凉了半截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紫葡萄，而是好几张厚厚的、揉成一团的旧报纸。扒开报纸，才看到葡萄。和图片上那水灵灵的样子完全不同，眼前的葡萄蔫了吧唧的，不少果粒已经软塌塌的，表皮发暗，甚至有些地方渗着褐色的汁水。我小心翼翼地拎起一串，轻轻一抖，好几颗果子直接就掉了下来，果柄处已经腐烂了。一股淡淡的、带着酒气的酸腐味飘了出来。
这哪是“甜过初恋”，这分明是“烂透心扉”啊。
我强忍着失望，把葡萄一串串拿出来，在桌子上铺开，想看看有没有能“幸存”的。结果越挑心越沉。五斤葡萄，能挑出来看着还算完整、没有明显软烂的，凑一起可能都不到两斤。剩下的，不是已经烂了，就是捏着发软，眼看也要不行了。
我赶紧拍了几张照片，把那些烂得最触目惊心的特写，还有整体摊开那凄惨的景象，都清晰地拍了下来。然后发给了小A。
“小A，在吗？葡萄收到了，但是坏了很多啊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回了：“不会吧？我发出去的时候都是好的。是不是快递暴力运输啊？”
我把烂果的照片又发了一遍。“你看，这个腐烂是从果柄开始的，不像是磕碰的，像是本身就不太新鲜了。”
他又沉默了几分钟，然后发来一段语音，语气听起来有点为难：“哥，这个我真没办法。生鲜产品，路上有点损耗是正常的。而且你这都签收了，我也没法找快递公司了呀。”
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了。我说：“你这坏的可不是‘有点损耗’，差不多一半多都不能吃了。你广告里不是说‘坏果包赔’吗？”
这次，他回得很快，但内容让我愣住了。他说：“哥，是这样，我们说的‘坏果包赔’，指的是如果有整串都坏了的，我们按串赔。你这都是零星几颗几颗的坏，不符合赔偿标准。而且你都拆开摆弄过了，这谁也说不清了是吧？”
我看着他这段话，半天没回过神来。按串赔？五斤葡萄，难道非要烂成一整串、烂成标本才算坏？零星几颗？我那桌子上摊开的，明明是“幸存者”才是零星几颗！还说我“摆弄过了”，我不拆开、不挑拣，怎么知道坏成这样？
一股火气就顶了上来。但我还是压住了，试图跟他讲道理：“小A，咱们凭良心说，你这葡萄质量确实有问题。我也不要求你全赔，但这坏了一大半，你多少得补偿点吧？或者下次买的时候给个优惠也行。”
我想着，都是熟人，各退一步算了。
没想到，他直接发来一个笑脸表情，然后说：“哥，真不是钱的问题。是规矩不能坏。这次就这样吧，下次有好的我再通知你。”
说完，就再也没动静了。我后续又发了两条信息，一条是问他这样处理是否合适，另一条是把我挑出来的好果和坏果分开放置的照片发给他，形成更鲜明的对比。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，一个字都不回了。
我看着手机屏幕，又看看桌子上那堆已经开始招惹小飞虫的烂葡萄，心里头那种憋屈，简直无法形容。不是愤怒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被愚弄的感觉。
88块钱，我丢得起。但我丢不起的，是这份信任。我信任他“自家亲戚”的招牌，信任他“坏果包赔”的承诺，更信任我们之间那点微薄的“朋友”情分。结果呢？所有的信任，都被他用“按串赔”和“拆封不赔”这种轻飘飘的借口，踩得粉碎。
那一刻我明白了，他卖的不是葡萄，他是在透支他自己的信誉，以及我对这个朋友圈环境的信任。我甚至能想象到，他可能正跟他的“亲戚”吐槽，说我这个人斤斤计较，为几十块钱纠缠不清。
后来，我把那些还能吃的葡萄勉强洗了洗，味道寡淡，还有些许酸涩，完全不是他描述的样子。大部分烂掉的，只能直接扔进垃圾桶。听着垃圾袋扎口的声音，我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
从那以后，我再也没有在微信上跟不熟的人买过任何东西。小A的朋友圈，我也设置了“不看他的动态”。那箱烂葡萄，像一根小小的刺，扎在了我心里。它提醒我，有些看似光鲜的朋友圈背后，可能隐藏着不负责任的敷衍和算计；有些随口而出的承诺，在利益面前，薄得像一张一捅就破的纸。
钱损失了，可以再赚。但人和人之间那种简单、直接的信任，一旦被消耗了，想再建立起来，就难了。直到现在，每次看到阳光玫瑰葡萄，我都会想起那个下午，想起那箱烂掉的葡萄，和那个烂掉的承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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