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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站在厨房岛台旁搅拌燕麦粥，勺子碰着碗壁发出规律的声响。“记得多喝水，”我说，“你上次练完又喊头疼。”
他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碗，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。“知道。”声音很轻，像羽毛落在水面上。然后他拎起那个藏蓝色的运动包——我清楚地记得侧袋还别着去年我送他的小熊钥匙扣——推门出去了。
门咔哒一声合上。我继续搅拌已经凉透的燕麦粥，直到粥面泛起细小的泡沫。
我们在一起三年零四个月。第一次约会就是在健身房，他站在跑步机旁边问我能不能共用，汗珠从额角滚下来，亮晶晶的。后来他告诉我，那天他根本不在那台机器上练，只是看见我进来，临时换了位置。
“你背运动包的样子特别认真，”后来他总这么说，“像小学生去春游。”
所以当他第一次说“今天练肩，晚点回”却带着一身咖啡香回家时，我几乎立刻察觉了。不是蛋白质粉和汗水的味道，是拿铁特有的、带着奶沫的气息。他说是路上买的，但我看见他运动包侧袋露出的甜品店纸巾——那家店在城东，和我们常去的健身房是两个方向。
我没有问。有些问题一旦问出口，就再也收不回去了。
发现照片是个雨天。他的运动包扔在沙发上，淋湿了，我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晾干。健身服整整齐齐叠着，水壶是满的，毛巾干净得像是新的。然后在最里层的夹袋，我的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方块。
是张拍立得。照片上他穿着我送的那件灰色卫衣，笑得眼睛弯起来——那种笑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。旁边是个穿碎花裙子的女孩，正把一勺冰淇淋递到他嘴边。背景是河边的步行道，我们说过很多次要去散步却一直没去成的地方。
照片背面用马克笔写着日期：上周三。他告诉我公司加班的日子。
雨点敲在窗玻璃上，啪嗒，啪嗒。我坐在沙发上，看着照片里他舒展的眉宇，突然想起昨天他说要练腿，回家却直接瘫在沙发上。“太累了，”他说，“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。”
可照片上的他明明神采飞扬。
我把照片放回原处，把包晾在阳台。那天他回来得很晚，运动包轻飘飘地甩在肩上——我知道他又没去健身房。
“今天练得怎么样？”我递过温水。
他接过杯子，视线有一瞬间的游移：“还行，史密斯机都在用，就做了自由重量。”
我点点头，没有戳穿。晚上他睡着后，我悄悄来到阳台。夜风很大，吹得晾着的运动服鼓起来，像一只沮丧的鸟。我摸了摸那件他常穿的黑色速干衣，布料已经干了，但还留着雨水的味道。
那个藏蓝色的运动包静静挂在角落，拉链闪着冷光。我突然想起它最初的样子——是我们一起在体育用品店挑的，他说这个颜色最耐脏。刚开始用的那几个月，他总抱怨拉链卡住，我就一次次帮他修。后来拉链顺滑了，包却开始装别的东西。
最后一次，是情人节前一天。他说健身房有拳击课，一直想试试。
“我陪你吧，”我说，“也想看看你打拳的样子。”
他正在系鞋带，手指顿了一下：“今天人肯定多，你不是最讨厌拥挤吗？”
门关上后，我系上围裙开始烤蛋糕。他最爱吃的巧克力口味， recipe 是他从网上找来发给我的，说想吃我亲手做的。烤箱发出嗡嗡的声响，厨房里弥漫着甜香。我盯着计时器跳动的数字，突然觉得很可笑——他甚至连借口都懒得换一个了。
蛋糕烤好时，天已经黑了。我坐在餐桌前，看着巧克力糖霜慢慢凝固，变得坚硬光滑。手机屏幕亮了一下，是他发来的消息：“练完了，和几个健友吃个饭。”
我没有回。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，把房间照得明明暗暗。那个藏蓝色的运动包还放在玄关，保持着早上他离开时的姿势。我忽然意识到，它其实一直在那里，像个沉默的证人。
他回来时已经快十一点，身上是淡淡的酒气。
“蛋糕？”他看见餐桌，眼睛亮了一下。
“嗯，明天不是情人节吗。”
他切了一大块，吃得满嘴都是糖霜：“还是你做的最好吃。”
我看着他，想起照片上那个递冰淇淋的女孩。想起他可能刚刚和她分开，现在又坐在我面前，吃着我的蛋糕。
“今天拳击课怎么样？”我问。
他舔着叉子：“挺好的，就是有点累。”
“教练凶吗？”
“还行，就是动作要求比较严格。”
我点点头，没再问下去。真相就像蛋糕里的巧克力块，咬到了，吐出来，这蛋糕也就吃不成了。
那天晚上，我梦见我们第一次去健身房的情景。他笨拙地教我调跑步机坡度，手忙脚乱地示范动作，汗水把他的白T恤洇湿了一大片。梦里那个藏蓝色的运动包还是新的，拉链确实总是卡住，我们俩埋头研究了半天，最后相视大笑。
醒来时天还没亮，他睡得正熟，一只手搭在我的枕头上。我轻轻起身，走到玄关提起那个运动包——比想象中轻，晃一晃，里面有东西滚动的声音。可能是他忘拿出来的蛋白粉摇摇杯，或者是钥匙。
我把包放回原位，像放下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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