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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是周二，上午十点多，我正在整理报表，微信突然弹出一条好友申请。点开一看，头像就是我们李总——穿着白衬衫的侧影，朋友圈里还发了几条公司动态。备注写着：“小张，我换微信了，加一下。”
没多想，我就通过了。
“李总”很快发来消息：“在忙吗？有个私事你帮我处理一下。”
领导让帮忙，还是私事，这是信任啊。我赶紧回复：“不忙，李总您说。”
他说正在开会，不方便打电话，有笔38万的款要转给一位“周主任”，但他自己直接转不太方便，想先转给我，再由我转出去。说完发来一张转账截图，显示已向我尾号3876的卡转账38万。
“跨行转账可能延迟两小时到账，”他接着说，“但周主任这边急用，你能不能先垫上转过去？会议结束我就处理。”
38万不是小数目，我卡里只有8万积蓄。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如实说了。
“能凑多少先转多少，”“李总”立刻回复，“事情比较急，手续后补。”
那一刻，我确实怀疑过——为什么不找财务？为什么这么急？但那张转账截图太真了，而且他说话的口气、用词，都像极了平时严肃的李总。更重要的是，我怕万一真是领导急用，我这点犹豫会影响前途。
人性的弱点就在这儿吧——怕得罪人，怕显得不听话，怕错过表现的机会。
我说我试试。他发来一个账号：户名周某某，开户行某地支行。
去银行的路上，我心里七上八下。一边告诉自己这可能是个骗局，一边又给自己找理由——截图都有了，万一是真的呢？领导第一次找我帮忙就推脱，以后还怎么混？
现在想想，那些担忧多么可笑。可当时，就是这些念头推着我往前走。
到了银行，填单子时我的手有点抖。柜员抬头看我：“转这么多，对方认识吗？”
我含糊地说：“是领导安排的。”
她多看了我一眼，那眼神我至今记得——有关切，有怀疑，但最终还是低头办理了业务。也许她再多问一句，我就动摇了。可她没有，我也没有喊停。
8万块钱，一年多的积蓄，就这样转出去了。
转账成功的截图发过去，“李总”很快回复：“很好，周主任已经收到。还差30万，你再想办法凑一下，下午我一起还你。”
看到这句话，我头皮突然一阵发麻——不对，李总从来不说“还你”这种话，他只会说“公司会处理”。而且，真正的领导会让下属不断垫钱吗？
我立刻给李总的旧微信号发消息：“李总，您让我转账的事吗？”
几乎同时，真正的李总回复：“？？？什么转账？我正在市里开会，你是小张吗？千万别被骗！”
手机“啪””一声掉在地上。屏幕碎了，像我的心。
我瘫在银行大厅的椅子上，浑身冰凉。旁边的大妈关切地问：“姑娘，你脸色这么白，没事吧？”
我说不出话，只能摇头。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：被骗了，8万没了，一年的加班、省吃俭用，全没了。
报警的路上，我一直在哭。不是心疼钱，是恨自己怎么会这么蠢。警察做笔录时很耐心，但我知道希望渺茫——这种诈骗，钱一转走就层层分流，追回来的概率太小了。
回到公司，我硬着头皮去找李总。他刚从会场赶回来，看见我通红的眼睛，叹了口气：“不怪你，这几个月好几个企业都遇到类似骗局。”
他告诉我，骗子的手法其实不新鲜：通过不法渠道获取企业信息，伪装成领导，利用下属对领导的敬畏心理实施诈骗。那张转账截图，用软件几分钟就能做出来。
“可是，”我不解，“他们怎么知道您今天在开会？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电话？”
李总沉默片刻：“这就是问题所在。我们的信息，可能早就被卖了很多次。”
那一刻，我感到一种更深的寒意——我们活在一个透明的世界里，骗子在暗处，我们在明处。
这件事后，我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。不是因为这8万块钱，而是因为信任的崩塌——我开始怀疑每一个陌生电话，每一条信息。甚至妈妈发微信问“在干嘛”，我都要打个电话确认是不是本人。
直到一个月后，警察通知我，其中一个账户冻结了3万元，按比例我能拿回六千多。钱不多，却让我突然释怀了——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无法弥补，不是所有的黑暗都没有尽头。
现在，我成了公司的“反诈宣传员”。每当有新同事入职，我都会讲自己的经历。有人问：“你不怕丢人吗？”
我说：“如果能有人因为我的丢人而避免上当，那就值得。”
上周，财务部小王收到类似的诈骗信息，她立刻警觉，不仅没上当，还协助警方提供了线索。她跑来告诉我时，眼睛亮亮的：“张姐，要不是你上次分享的经历，我可能就上当了！”
那一刻，我突然明白，那8万块钱买来的教训，正在以另一种方式产生价值。
生活就是这样吧——我们都会犯错，都会有一时糊涂的时候。重要的不是永远不跌倒，而是跌倒后能爬起来，还能顺手为后面的人插个路标。
那个路标上写着：此路不通，请绕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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